闲庭信步“喷空儿”

2019年01月31日08:49

来源:河南日报

  作者:王守国

  手不释卷、勤于笔耕是张广智先生一以贯之的雅好和标识。在曾经工作过的多个领导岗位上,不管公务多么冗杂繁忙,他始终没忘记写“作业”。古人有“三上”读书的乐趣,广智先生不仅“三上”读书,还在“三上”构思他的律诗与长短句,多年积淀下来,收获了沉甸甸的《稼穑集》。

  现今时间宽裕了,能够从容淡定地阅读写作了,广智先生厚积薄发,文思泉涌,离开领导岗位不到一年时间,便把这部形神兼备、色味俱佳的随笔集《豫东豫东》呈现到我们的面前,速度之快,内容之丰,笔锋之健,令人叹服。

  细读这部带露珠、沾泥土、接地气,散发着浓郁生活气息的作品集,可以用多种方式述评。文雅一点,可以说是百炼钢化作绕指柔,是“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是“满眼生机转化钧,天工人巧日争新”,是“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是“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但我觉得更贴切、更生动的还是河南一句方言,“喷空儿”。

  我们家乡豫东一带的老人喜欢“喷空儿”。“喷空儿”就是聊天,就像北京的侃大山、四川的摆龙门阵、东北的唠嗑,以一种独具地域特色的形式丰富着人们的精神文化生活。在广播、电视没有普及之前,豫东农村的夜晚,除了偶尔放露天电影、唱大戏、说大鼓书外,“喷空儿”就是人们最重要的消遣娱乐方式了,夏天在满天星斗的打麦场,冬天在骚哄哄的牲口屋。想把“空儿”喷好,并不容易,借用广智先生的话说,得需要知识博洽,口才便给,富有幽默感。

  广智先生口才上佳,小时候听了鼓书就能绘声绘色地复述,为此不少挨父亲的尅,怕他沉迷鼓书而荒废了学业。他高中毕业就当生产队长,后来当工人、上大学、进机关,从大学领导、市领导一直当到省级领导,阅历丰富,见多识广。他把几十年的所经所历、所见所闻、所学所思,用生动幽默、鲜活生动的语言娓娓道来,这“空儿”就喷得活色生香、引人入胜,让人情不自禁地跟着上瘾。

  集中收录的100多篇文章,内容丰富,但涉及工作的很少,大多以自身的成长、生活为主线,紧锣慢鼓、劈喉咙哑嗓,缓缓道出了他的家乡源流、亲朋好友、风土人情、萍踪侠影、人生感悟。

  豫东平原是块曾经贫穷却又神奇的土地,先秦时期的老子、孔子、庄子等哲人在这里聚集,传统文化的基因深深地融入豫东人的血液里。《豫东豫东》《柘沟春水》《洼张不洼》等文章描绘出一幅幅生动的“豫东风俗画”,画里画外蕴含着广智先生对豫东老家深深的眷恋。

  若干年前,豫东农村孩子的生活是清苦的,同时也是快乐的。集子中用不少篇幅回忆儿时的生活:既有红薯吃到胃酸的无奈,8岁开始编席补贴家用的艰辛,也有斗鸡、撂瓦、垒瓜园的快乐;既有挑土挖河的苦累,也有16岁当生产队长的“意气风发”,活脱脱是一个农村少年的“成长日记”。

  作为恢复高考后第一届大学生,负笈汴京、到河南大学读书是广智先生人生轨迹的一个关键转折点,他沾满泥土的双脚从此站在了城市的柏油马路上。河南大学的师生都自称是“铁塔牌”,“铁塔牌”的广智先生用饱含深情的文字写他的读书生涯,写他的老师,写他的同学,写他后来的同事和先前的长辈、发小。记忆力过人的广智先生不仅能准确记忆点滴细节,而且擅于抓住人物个性特征,摹形状物,寥寥数笔,活灵活现,勾勒出了几个时代的“群英谱”。

  从农村出身到农大领导再到农业厅长,广智先生的人生轨迹和“三农”结缘很深,所以他屡称“我本农家子”,第一部诗集也以《稼穑集》命名,这部《豫东豫东》写农村、农业、农民的文字占有很大比重。这个和农村、农业、农民打了大半辈子交道、自称“农村老汉儿”的文章达人,不仅在书中绘就了一年四季的“农时图”,捎带着还画出了农村、城市的“草木春秋”。

  集中妙文多多,我印象最深的是有关读书、游记的文字。广智先生博览群书,博闻强记,犹喜读野史、方志、民俗、掌故等杂书,游历所至,无论省内省外,都对当地的历史文化、风土人情了如指掌,信手拈来,如数家珍。他的一些游记文章不仅记述所见所闻,更把一些人生感悟和哲学思考融入自然、人文风景当中。在圃田泽,他体会到了列子的“冲虚”;在南海海边,他感叹“人生就像海浪一样,一波跟着一波,永不停歇”,情景一体,情理交融,别具风采。广智先生说:回首过往,忙忙碌碌,人间好事,还是读书。他牵头举办嵩山论坛,力倡嵩山文明与世界文明对话,主编嵩山文化学术专著《大嵩山》,系统梳理中和文化,赞赏“和而不同”,认同“执两用中”,这种历史观和文化观渗透在字里行间,折射到书里书外。

  美文讲究起承转合,美食在意刀法火候。其实,美食在民间,妙文在平常。集子中有篇文章叫《刀法》,以蒜泥黄瓜为例,强调黄瓜要拍不要切,蒜泥宜捣不宜切。就这么简单,刀法该用时不用,不该用时乱用,都不合道。

  通读《豫东豫东》,不见广智先生有丝毫的正襟危坐、高调说教,只感觉他如农村老汉“喷空儿”般的亲切平和、风趣幽默。细品,有味儿;慢读,得劲儿。

  本文刊登于2019年1月30日河南日报12版中原风。


编辑:史海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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