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人”王进喜 | 图自网络
王进喜:“这么个情况下,我们就是有也上,没有也上,创造条件上……”
这是经历过二十世纪六十七年代的中国人非常熟悉的一句话。
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纪录片《“铁人”王进喜》截图
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1966年拍摄的纪录片《“铁人”王进喜》并不是那个年代关于王进喜事迹的唯一影视作品。“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的口号那时响遍全国。“石油工人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宁可少活二十年,拼命也要拿下大油田”,“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铁人”王进喜的这些豪言壮语,在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创业年代,曾深深激励每一个中国人。
王进喜:“我们是石油工人,我们国家汽车都没有油烧。(我们)好好去干,一下子找到大庆这,一锤头砸出个井来!”
王进喜不顾腿伤,跳入泥浆池,用身体搅拌压住井喷|图自网络
1959年9月26号,黑龙江松辽平原上的松基三井喷出工业油流,打破了“中国是贫油国”的论调。此时恰逢新中国成立10周年的重大庆典时刻,这片为共和国加油的土地,从此拥有了一个喜庆的名字——大庆。
“铁人”长孙王洪波:
“长大才慢慢认识他这个人”
摄影:央广记者王娴
即使今天,每一个初来大庆的人,都依然会被原野上随处可见的油井和工作着的“磕头机”吸引。从一个工作区到另一个采油厂,往往有至少一两小时的车程,这一路上不断出现的风景,对王洪波来说再熟悉不过。
王洪波:“更多的可能是习惯了。因为几代人,我爷爷、我父亲,都在油田。就习惯了这种方式。油二代、油三代都是一样的。油田就像是一个大家庭。”
从小生长在油田的王洪波,正式对外的职务,是大庆油田集团公司采油八厂党委书记。他不怎么在人前提起的,是他的另一个身份:他是“铁人”王进喜的长孙。
1964年春,王进喜和家人的合影。(前排左一为王进喜的母亲何占信,前排右二为妻子王兰英,前排右一为小妹妹王立,后排右一为王进喜的长女王缨,后排右二为长子王月平,后排左一为次女王月玲,王进喜怀抱的是小女儿王月琴,次子王月甫当时不在家。) |大庆油田党委宣传部供图
1970年出生的王洪波,对爷爷几乎没有什么记忆。因为王进喜正是在王洪波出生那年去世的。对王洪波来说,爷爷也是他心中的传奇。
王洪波:“他是70年去世的,我是70年生人,没有什么交集,也没有什么直接的印象,都是通过外界来逐渐地认知这个人。家里也或多或少会提起一部分。小的时候对这些东西可能感触不是很深,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工作阅历的增长,可能越来越有体会,越来越觉得他更具体了吧!”
王洪波说,小时候,知道的是爷爷的“一件件事”,工作久了,才慢慢认识“他这个人”。
王洪波:“你通过你自己的工作的经历、阅历,去印证他身上的那些事情的时候,你会发现这个东西挺有意思的,你会发现那些东西是有一定原因的,人不是平白无故去做这些事情的……”
王进喜难得与家人在一起。1970年7月,夫人王兰英及长子王月平、小女儿王月琴来北京看望住院治疗的王进喜时合影。这也是王进喜一生中唯一一次和爱人、孩子上街游玩。|大庆油田党委宣传部供图
“铁人”工友邱岳泰:
“老会战”的灵魂是“闯”
王进喜最为人熟知的事迹,是他不顾腿伤,纵身跳进泥浆池,用身体搅拌泥浆压住井喷。尽管已相隔近60年,今年85岁的邱岳泰,依然还清晰地记得当年那黑亮亮的石油从钻井中喷薄而出的场景。
邱岳泰是和王进喜及他的1205钻井队同一年来到一片荒原的大庆的。那是1960年,大庆油田发现的第二年。这位毕业于北京石油学校的技术员,是当时整个队伍中的“小字辈”,直到今天,他依然保持着当年的习惯,称王进喜为“王队长”。
邱岳泰:“王队长一般挺和气的。说话,一笑,眼睛都眯缝着,跟一般人一样一样的……”
作为第一代石油工人,邱岳泰的名字如今在大庆,仍有不少人知道。记者去拜访他,说出地址,司机立刻反应过来,“哦,去找‘老会战’啊!”
“老会战”,是大庆人对参加“松辽石油大会战”的一代石油人的昵称。
邱岳泰:“会战,肯定是一个大油田了。当时三月份开始陆续到这儿来,到四五月份就集中四万人了,火车站到处都是帐篷、行军床……”
和公众眼中无坚不摧的铁人形象不同,在每一个“老会战”的记忆里,“铁人”王进喜,有更多温情的一面。
邱岳泰:“当时的设备、条件都很差,戈壁滩上有一个五六平米的小木板房,记录报表用的,他(王进喜)就在那里头。夏天带个老羊皮,又当被子又当褥子,平常就带些炒面吃。”
邱岳泰接受央广记者王娴采访,讲起“老会战”工作经历 |摄影:央广记者乔仁慧
作为年轻的技术员,邱岳泰至今还记得,有一次他和王进喜意见不统一,王队长为节约时间,提出少钻一段,邱岳泰不肯。但听了小邱的理由后,王队长果断地改了主意。
邱岳泰:“后来我讲,王队长,油层测不出来,没打完,设孔设在哪儿不知道。他听着对。又用了四五个小时,起压一个钻,才测的,他,挺懂道理的。”
邱岳泰还保留着当年的工作资料图纸 |摄影:央广记者王娴
邱岳泰的儿女、孙辈如今都在大庆油田工作,一家三代石油人。一家人坚持30年的习惯是,每到公休日都回到邱岳泰和老伴身边,聚聚聊聊。儿孙们会说起现在的工作,老人会讲起当年的传统。
邱岳泰:“‘老会战’变与不变,变的是生活好了,不变的是思想。会战的灵魂就是‘闯’、‘创业’。我感觉到,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有困惑的事,社会再发展都要有些解决不了的问题,需要我们来‘闯’。”
邱岳泰说,当年奔赴大庆的第一代石油工人,很多人和他一样,一辈子都不曾离开这里。但是,进入新世纪,大庆开始面对“留不住年轻人”的尴尬。
对大庆发展中遇到的困境,王洪波并不避讳。
王洪波:“一个,大庆的收入是偏低的,我们一线采油工人月收入三千块钱左右;再一个,大庆的气候不是很好;再一个,可能跟整个东三省的经济气候也有关系。”
开采60年,如今的大庆油田,一钻下去石油就自己冒出来的场景已不复返,资源接替不足的现实已经来临。作为大庆生长起来的“油三代”,王洪波更愿提起的,是大庆持续多年的贡献和迎难而上的变革。从1976年到2002年,大庆油田持续“高产稳产”5000万吨以上27年;截至2019年上半年,累计生产原油23.9亿吨,占中国同期陆上原油产量的40%左右。
王洪波:“你说大庆油田这么多年,传统丢没丢?怎么说丢了,怎么是没丢?就是这些人现在还在这么干呢,我认为它就是没有丢。因为大庆这么多年,人一直没有断过,不断地在补充新人。老职工带新职工,他从他师傅身上或者说他的领路人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大学毕业后,王洪波曾在大庆油田团委工作了相当长时间,他说自己的工作就是用“铁人精神”铸魂育人。爷爷的名言,他倒背如流。而在那些全国人民都熟知的“铁人语录”中,他自己最喜欢的,是大家可能说得不太多的一段。
王洪波:“讲现在不要忘了历史,讲成绩不要忘了大多数,讲缺点不要忘了自己……这几句话,对我来讲,我是比较喜欢的。”
记者:“为什么呢?”
王洪波:“因为这几句话,更真实,真诚。这几句话某种程度上算是哲理吧。”
1966年国庆节期间, 铁人王进喜应邀到北京人民艺术剧院作报告时,演员李光复请他写下“五讲”留言签名|大庆油田党委宣传部供图
“新铁人”王启民
“现在要跳科技攻关的泥浆池”
今年9月26日,大庆油田发现60周年,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给油田发来贺信。贺信中说,“大庆精神”、“铁人精神”已经成为中华民族伟大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
这一天,恰是大庆“新铁人”王启民83岁的生日。他在国庆节前刚刚获得了“人民楷模”的国家荣誉称号,他是大庆新时代的典型,人们更习惯叫他“新铁人”。“新铁人”如何看“老铁人”和“铁人精神”?王启民延续了他一贯的幽默。
王启民:“现在第四次工业革命了,还用老一套就不行了。基本的精神是不变的,需要艰苦奋斗,这是不变的,只是内涵要变。过去叫跳泥浆池,是不是艰苦奋斗?现在跳泥浆池,叫事故!现在要跳一个一个科技攻关的‘泥浆池’,去搅拌,搞清楚,科技攻关的‘泥浆池’跳下去也很艰苦啊……”
83岁的王启民仍坚持每天早晨8点到办公室|摄影:央广记者王娴
以石油工业闻名的大庆,如今的目标,是做资源型城市转型发展的排头兵。目前,大庆非油经济比重已上升到69.7%,经济增速由2015年的-2.3%恢复增长到今年上半年的4%。
作为大庆发展当之无愧的建设者、见证者,这个冬天王启民还有的忙。他说上一口“地热井”的经验,要借鉴过来。尽管依靠科技创新,实现大庆可持续发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王启民说,他对大庆的未来有信心。
王启民:“这个井可以做到不用地下的一方水,不用地面的一度电,不烧地面的一吨煤,就靠我们这个热转换过来,把它一万多平方米的大楼和有关的车间两个冬天供暖好好的。在这个试验成功基础上,我们想明年在我们这个地方再试一口井,把它温度搞高一点的井,直接就发电……”
铁人纪念馆门口的铁人王进喜雕像|摄影:央广记者王娴
10月底的大庆,最低温已到零度以下,攀上这座城市标志性建筑“铁人纪念馆”的47级台阶,进门,还是热气腾腾的参观人潮。门口的王进喜雕塑望不到的地方,王进喜工作过的1205钻井队正在开始新一轮作业,队长已经换到第21任……
在新中国70年披荆斩棘、奇迹般前行的历史深处,镌刻着许多闪光的名字:焦裕禄、王进喜、时传祥、邓稼先、吴运铎……他们的故事、他们的功勋,共和国会永远铭记,人民会永远铭记。中国之声特别策划《共和国记忆》,选取他们中的五位,探访他们的家人、战友,从他们普通却注定并不平凡的人生,去感知英雄的精神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