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周刊丨左右两难

2024年07月08日08:59

来源:央视新闻客户端

  本周一,7月1日,匈牙利正式接任欧盟轮值主席国,为期六个月。

  尽管匈牙利总理欧尔班提出“让欧洲再次伟大”的口号,力图在设定议事日程上有所作为。但对于欧洲人来说,接下来的六个月,可能会是一个极度“颠簸”的时期。

  一方面,欧盟的凝聚力和对外影响力都有所下降,面临一系列棘手问题。

  另一方面,欧盟主要国家内部的“左右互斗”,更使得欧洲处于“左右两难”的境地。

  2024年7月5日,欧洲理事会主席夏尔·米歇尔在社交媒体X上发文称:

  欧盟轮值主席国“没有得到代表欧盟与俄罗斯接触的授权”。——欧洲理事会主席米歇尔

  这被看作是曾当过比利时最年轻首相的米歇尔对匈牙利总理的“警告”。

  此前的7月4日,据英国《卫报》报道,匈牙利总理欧尔班5日将前往莫斯科与俄罗斯总统普京举行会晤。

  《卫报》预测,此次访问“可能会在布鲁塞尔引发愤怒”。

  对于种种质疑,欧尔班做出回应。

  欧尔班:我不需要授权,因为我不代表任何方面。我所做的就是去那些有战争或战争威胁,威胁到欧盟和匈牙利或对他们产生负面影响的地方,澄清事实并提出问题。

  实际上,欧尔班不仅按计划去了莫斯科,还发了社交媒体。

  和平使命仍在继续。第二站:#莫斯科。——欧尔班

  普京:我想你们会让我知道你们的立场,以及欧洲合作伙伴的立场。

  欧尔班:我想了解一下,你在几个对欧洲,很重要的问题上的立场。

  路透社注意到,这次访问是在北约即将在华盛顿举行领导人峰会的背景下进行的。

  在外界看来,因北约扩员和俄乌冲突等问题,北约和俄罗斯正处于“擦枪走火”的边缘。

  乔治敦大学国际事务教授 查尔斯·库普尚:我确实认为(峰会)将会讨论北约保护成员国的能力问题。我们有了两个北约的新成员国,瑞典和芬兰。芬兰与俄罗斯的陆地边界很长,这要求北约更新其防御北约领土的行动计划,包括芬兰、爱沙尼亚以及其他与俄罗斯接壤的国家。

  俄罗斯卫星通讯社则引述了斯洛伐克总理罗伯特·菲佐的话:“我想表达对匈牙利总理的钦佩,他毫不犹豫地去了基辅和莫斯科。如果我的健康状况允许,我会很高兴加入他的行列。”——菲佐

  此前的5月15日,菲佐刚刚遭枪手袭击,身中数枪。

  7月2日,欧尔班在匈牙利接任欧盟轮值主席国后的第二天,首次出访就来到基辅,这也是欧尔班12年来第一次访问乌克兰。

  欧尔班:我的第一次访问来到这里是因为,和平问题不仅对乌克兰最重要,对欧洲也很重要。

  欧尔班强调,这次讨论最重要的话题是建立和平的可能性。

  欧尔班:我请总统(泽连斯基)考虑,我们是否可以扭转顺序,首先达成停火。加快和平谈判,签订与最后期限有关的停火协议,这将给我们一个加快和平谈判的机会。我和总统探讨了这种可能性,我很感谢他诚实的回答和会谈。

  “做诚实的中间人”,这是欧尔班向欧盟其他领导人做出的承诺。

  《乌克兰真理报》注意到,与上来就先聊提供各种武器的西方国家领导人不同,欧尔班提到了一份“新协议”,内容包括“支持乌克兰经济现代化”,以及“匈牙利在担任欧盟轮值主席国期间对乌克兰予以帮助”。

  欧尔班:结束战争需要许多步骤,但我们设法采取了恢复对话的重要第一步。我将继续做这项工作。

  欧洲-大西洋一体化与民主中心研究员塔卡奇认为,尽管匈牙利的“欧盟轮值主席国”只是一个引导议题的“技术性角色”,但对于欧盟未来的发展走向至关重要。

  2024年上半年,当比利时担任欧盟轮值主席国时,就以“特事特办”的风格加快了吸收乌克兰加入欧盟的谈判进度。

  6月25日,欧盟正式开启了与乌克兰的入盟谈判,比利时算是完成了西方“挺乌派”力推的“家庭作业”。

  《纽约时报》注意到,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沙利文表示,在7月9日到11日的华盛顿北约峰会上,将讨论成立某种新机构,为乌克兰搭建一座“通往最终加入北约的桥梁”。

  这无疑给既是欧盟成员同时又是北约成员的匈牙利出了难题。在过去十年间,布鲁塞尔的“官僚作风”和“胡乱花钱”一直是匈牙利等国的抨击对象。

  如今,布达佩斯有半年时间将成为它一直批评的“布鲁塞尔”,又该如何应对?

  欧洲改革中心主任格兰特认为,欧尔班与特朗普类似,“似乎始终是一个交易型的政治家”。这使得匈牙利在对外关系中更加务实和理性。

  俄乌冲突爆发以来,欧尔班曾是少数未访问过基辅的欧盟国家领导人之一。

  一直以来,欧尔班对欧盟和北约向乌克兰提供军事援助持批评态度,否决了欧盟其他26个成员国支持的7项法律决定,使得欧盟无法向乌克兰提供包括武器在内的66亿欧元援助。

  6月12日,欧尔班在会见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时强硬表态:匈牙利不会为北约在乌克兰的行动“出钱出力”。

  6月19日,匈牙利公布的下半年优先事项中,并不包含“援助乌克兰”。与之对照的是,欧尔班把“结束俄乌冲突”列为该国担任欧盟轮值主席国期间的首要任务之一。

  在所有的欧洲国家领导人中,欧尔班也许是踢球最好的。作为曾经的优秀足球运动员,欧尔班把足球哲学贯穿到政治理念中:

  “问题不在于球现在在哪里,而是未来球将在哪里”——欧尔班

  而欧尔班敢于把皮球踢到另一半场的底气,是在地缘政治版图中,匈牙利地位的提升。

  匈牙利,位于东欧和西欧的十字路口和连接东方的“桥头堡”,被称为“欧洲的心脏”。

  近年来,随着门类齐全的汽车产业链的建立,又有了“欧洲底特律”的称号。

  在欧尔班看来,“让欧洲再次伟大”的途径之一,就是制造业的回归,匈牙利必须抓住机遇。

  1882年,当时在奥匈帝国电报局工作的塞尔维亚工程师尼古拉·特斯拉,在布达佩斯公园散步时,发现了旋转磁场。

  这成为新能源“交流电”的起点。

  今天,大部分新能源汽车所采用的就是特斯拉所发明的“交流电动机”。

  如今,匈牙利已经成为除德国、中国以外,第三个同时拥有BBA,也就是奔驰、宝马和奥迪三大豪车品牌工厂的国家。全球最大的100家汽车零部件供应商中,超过一半在匈牙利设有工厂或机构。众多涉及新能源汽车以及电池的项目也在匈牙利开工建设,其中就包括给特斯拉Model Y提供“刀片电池”的中国厂家比亚迪。

  2023年9月25日,特斯拉创始人马斯克带着娃,在得克萨斯州工厂,为到访的匈牙利总统卡塔琳·诺瓦克介绍了新能源汽车。

  诺瓦克在社交媒体平台X上记录了双方的观点。

  “我们就乌克兰战争讨论了很长时间。我们一致认为需要立即停火和持久和平。”

  “(马斯克说)生孩子就能拯救世界。”

  ——卡塔琳·诺瓦克

  这多少使人联想起约翰·列侬的行为艺术“要爱不要战争”(Make Love, Not War)。

  然而,在欧洲经济增长乏力的大背景下,“现实”与“理想”以及空洞的“口号”之间正进行着激烈的碰撞,这也大大增加了欧洲治理的复杂性。

  而就在匈牙利担任欧盟轮值主席国的前一天,6月30日,欧尔班宣布与奥地利和捷克的右翼政党合作,在欧洲议会组建新党团——欧洲爱国者党(Patriots for Europe)。据《匈牙利民族报》介绍,该党团的目标是在欧洲议会内部“改变欧洲政治”。

  匈牙利总理 欧尔班:欧洲人民需要三件事,和平、秩序和发展。而我们眼下从布鲁塞尔官僚体系得到的却是,战争、移民和(经济)停滞。

  美联社注意到,该党团需要得到另外4个国家的政党支持才会被承认是欧洲议会中的一个党团。这就需要与其他力量联合。据报道,此前,欧尔班曾试图与意大利总理梅洛尼领导的党团结盟,但后者开出的条件是“必须支持乌克兰”。

  实际上,多年来,引领欧洲前行的一直是德法英“三驾马车”,默克尔时代的“默科齐”政治,也就是德法“双发动机”齐头并进,象征了欧洲团结的力量。

  早在2017年5月,默克尔就提出“欧洲人必须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尖锐命题。但如今,欧洲变得更加追随美国,也更加碎片化。

  《华盛顿邮报》指出,在法国,勒庞领导的极右翼政党的强势表现导致总统马克龙解散议会并举行大选。

  法国“国民联盟”领袖 勒庞:这是一个历史性的结果。国民联盟在立法选举中,从未在第一轮就取得如此大的胜利。如今,已有数十名议员在第一轮投票中当选。他们是数百万法国人民的希望之源。

  如果“国民联盟”在7月7日的第二轮选举中获得“绝对多数席位”,该党主席、年仅28岁的若尔当·巴尔德拉(Jordan Bardella)可能出任法国总理,从而导致政策混乱。

  美联社西欧新闻部主任 查尔顿:如果马克龙必须与极右翼分享权力,那就是法国的一种称为“左右共治”的制度,其中总统和总理分别来自对立的政治阵营。

  与此同时,德国也正在为极右翼政党“德国选择党”的成功而感到不安。美联社认为,意识形态分歧阻碍了政治力量结成更深层次的联盟。这使得欧洲越来越难以“用一个声音说话”。

  就在欧盟内部纷纷“向右转”的同时,本周举行的英国大选却出现了“向左转”的趋势。英国工党再次上台执政。与法国不同,英国选民开始支持中左翼。

  如果翻开历史,导致英国前几次首相轮换的关键因素,一个是伊拉克战争,一个是“脱欧”。

  前者反对和美国走得太近,后者反对和布鲁塞尔走得太近。

  在英国《金融时报》看来,如今英国民意正开始从“离欧”向“亲欧”的政策回归。

  7月5日,英国新任首相基尔·斯塔默在唐宁街10号发表就职演讲。

  斯塔默:下午好,我刚从白金汉宫回来。在那里,我接受了国王陛下的邀请,来组建这个伟大国家的下一任政府。

  据报道,英国国王查尔斯在给首相授权的仪式上曾询问:“你一定累坏了吧?都快趴下了”。

  斯塔默解释说:“睡眠不足”。

  的确,在当前的情况下,英国首相位置已经成为“苦差事”,换谁都不好干。

  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研究员塞拉认为,保守党已经连续执政14年,在一系列棘手问题上未能交出令选民满意的答卷。

  伦敦政治经济学院选举心理学观察站研究员 劳拉·塞拉:所以我认为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个国家长期以来一直由保守党执政,而这个政府并没有实施人们真正期待的政策。所有因为移民问题而(此前)选择他们的选民感到失望。所有因为经济能力而(此前)选择他们的选民感到失望。工党取得了压倒性胜利,并不是因为民众突然变成了左翼,而是因为民众对(保守党)政府的做法非常不满。

  英国广播公司称,计票结果显示,工党在本次选举中赢得412席,比2019年增加211席;保守党赢得121席,比2019年减少250席。

  工党在获胜后承诺,“改变从现在开始”

  英国民众 罗伯特·格林:我并不惊讶,我认为这对基尔·斯塔默和工党来说是一个压倒性的胜利。我只是认为这是这个国家所需要的,我们只需要一个改变。

  但在英国广播公司看来,尽管斯塔默在竞选党首时有着种种发言,但他实际已将工党引向中间立场。由于工党逐渐从左翼向中间靠拢,成为中间偏左政党,其大多数政策与中间偏右的保守党实质上大同小异。

  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政治学家 托尼·特拉弗斯:工党提出的政策与保守党提出的或正在推行的政策并无太大区别。实际上(政府)没有太多公共资金实施新的政策,可用于新政策或改变现有政策的资源十分有限。所以,任何执政党都没有太多自由去改变或偏离上一届政府的政策。

  而在此前的民调中,有48%的英国选民表示,其投票给工党的最大原因是“希望保守党下台”,因认同工党政策投票的选民仅占5%。

  与之对应的是,被看作是极右翼“强硬脱欧派”的英国改革党异军突起。

  改革党党首法拉奇被看作是引发英国脱欧的“第一人”。早在2016年,法拉奇就组建“脱欧党”,并在欧洲议会赢得席位。2019年,法拉奇为“脱欧党”参加竞选活动时,曾被人泼了奶昔,当时脱欧党没有获得任何一个席位。如今,法拉奇以改名后的“改革党”名义再次杀进重围,又被泼了奶昔。

  但这次,“改革党”赢得包括法拉奇本人在内的4个议席,首次进入议会。

  历经7次竞选失败后,此次胜选的法拉奇声称:“英国政坛的中右翼力量存在巨大缺口,我的工作就是填补这个缺口。”——法拉奇

  而在欧洲风向标偏右的情况下,对“布鲁塞尔官僚体系”不满的英国又成为被拉拢的对象。

  这一迹象在此前的G7峰会上就初现端倪。

  6月13日,东道主意大利总理梅洛尼在和时任英国首相苏纳克“尬聊”时,有唇语专家解读梅洛尼的问候语就是“Are you OK?”,意思是“你没事吧?”

  当时如日中天的梅洛尼不支持率只有10%,苏纳克的不支持率却高达54%,可谓“最跛的一只鸭”,此前的6月6日,在诺曼底登陆80周年纪念仪式上,苏纳克因要接受采访提前离场,被指给马克龙“甩脸色”,“虚荣心太强”而饱受指责。

  在国内不受欢迎的苏纳克来到亚平宁半岛时,却赢得热情问候,颇有“意外惊喜”的感觉。

  这与2019年,苏纳克的前任、因主张“硬脱欧”而获得首相职位,并得到国内强力支持的约翰逊,去法国参加G7峰会时,却频遭德法意领导人“冷脸”形成对比。

  同样耐人寻味的是,2024年6月15日,意大利总理梅洛尼与法国总统马克龙在G7峰会期间“互动”时,神态冷漠,福克斯新闻将这一表情描述为“死亡凝视”,和2019年瑞典“环保少女”桑伯格怒怼特朗普如出一辙。

  据报道,此前意大利要求从G7峰会的最终声明删除“安全合法堕胎”的措辞,但遭到马克龙的谴责。

  被看作是“刺头”的欧尔班和梅洛尼都声称要捍卫欧洲“保守价值观”。马克龙则强调欧洲“不再天真”,在不损害“开放性”的前提下,保持欧洲的经济和社会模式。在欧尔班声称要让“欧洲再次伟大”之前,马克龙也强调“让地球再次伟大”,目的是推广法国主导的气候变化《巴黎协定》,这又引发极右翼势力的不满。

  而近期的欧洲政坛可谓格外热闹,众多政治人物纷纷登场,熟悉的戏剧性场景一再重现,但却从各自的角度采用了不同的剧本,背后是民意的微妙变化。

  英国民众 卡拉克:现阶段很难说(未来)。我认为无论你的政治立场如何,可能都会有一种不满和沮丧的感觉。

  美国《政客》网站总结说,随着俄乌冲突进入第三年、极右翼政党席卷欧洲,西方领导人普遍感受到了本国民众对其多年执政的失望。

  英国民众 卡拉克:可能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感觉,他们看到领导政党发生了变化,但最终结果需要实际检验。

  2024年6月6日至9日,欧盟举行了五年一度的欧洲议会选举,27个成员国的约3.57亿合格选民中有50.97%参加选举,选出了720名议会议员。作为欧盟唯一由选民直接选举产生的机构,欧洲议会的选举结果直接反映出成员国的政治风向。

  7月18日,欧洲议会将在布鲁塞尔投票选举下一任欧盟委员会主席。

  尽管现任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寻求连任,并在闭门会议上得到欧盟成员国领导人的同意。

  但欧尔班在社交媒体上直言,由于各方意见并不一致,已经“播下了分裂的种子”。欧尔班投了反对票,梅洛尼投了弃权票。

  《金融时报》认为,冯德莱恩领导的欧洲人民党、“社会主义者和民主人士进步联盟”和“复兴欧洲”目前拥有欧洲议会720个议席中的约410个,但可能还需要梅洛尼领导的“欧洲保守派和改革主义者”的选票。而梅洛尼此前已经表示,要谋求“意大利在欧洲应有的分量”。

  事实上,勒庞、梅洛尼、魏德尔这三位被贴上“右翼”标签的“新势力”女将,已经产生了“鲇鱼效应”,与原先的马克龙、朔尔茨、冯德莱恩“三巨头”积极互动,使欧洲内外政策不断摇摆,也增加了未来的不确定性。

  今年可以被看作是欧洲“大换血”和“大洗牌”之年。

  从法国大革命以来,欧洲的政治场景,就被贴上各种“左翼”和“右翼”的标签。

  但欧洲政坛的这种“左右互搏”,客观上也是“天平两端”动态博弈结果,直接反映出最新社会需求的变化。

  在英国工党领袖斯塔默看来,无论是“左转”还是“右转”,民众首先考虑的是“财富创造”和“经济稳定”。

  而这才是政治家引领欧洲国家走出“左右两难”困境的关键。

编辑:路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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