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副主任刘国忠教授。本栏图片均为受访者供图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书影。
□本报记者 沈剑奇 河南日报社全媒体记者 李向华
当“清华简”遇上甲骨文,会带给我们怎样的惊喜和发现?7月3日,带着好奇,记者来到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拜访了中心副主任刘国忠教授,结合“清华简”的研究成果,从新的角度重读甲骨文和商文明。
2008年,近2500枚战国竹简入藏清华大学,学界称之为“清华简”。这批躲过“焚书坑儒”、失传2000多年的珍贵文物重见于世,是罕见的重大发现,迅速成为学术界、文化界关注的焦点。“清华简”的内容多为早期的经史类典籍,其中除了可与《尚书》等传世古书对照的篇目外,更多的是前所未见的佚篇,对于准确认识先秦古籍原貌、重建中国早期历史均有重要价值。自2010年起,由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以每年一辑的抢救性速度公布出版“清华简”整理报告。
“‘清华简’对甲骨文研究的重要作用之一是帮我们识字。”刘国忠说,“清华简”内容以古书为主,虽然是战国时代的楚文字,但是我们可以将其内容与传世古书进行对照,认出一些原来没有认出或者认错的甲骨文。“汉字是一个完整的体系,不同时代的一些思想、词句、表述有相通之处,往往认出一个字,一系列的问题可能也随之迎刃而解。”在“清华简”《治邦之道》中,“疏数”一词的出现引起了刘国忠的注意。“疏数”意为疏密,但此前学者们却对该词来历不得其详。经过考释,刘国忠认为其本义分别指代孔眼稀疏的网和孔眼细密的网。通过对照甲骨卜辞《屯南》730和《屯南》1021,他分别发现了“疏”与“数”二字,按照上述字义将其放在卜辞中,不仅阐释非常吻合,而且生动还原了商人捕猎的场景。
刘国忠还认为,以竹、木制成的简牍才是商代通行的文字载体。他说,甲骨文中的“册”字,参差不齐的竖笔代表一根根的简,中间的横笔则代表用以编缀的丝绳。册,就是以简写成的书籍。从字的写法上看,甲骨文是象形字,但马、虎、豕等动物字汇,都出现了竖起的形变,不符合动物四脚着地的自然状态,实际上是受到竹简窄条形书写空间的限制不得不“竖”起来。从字的行款排列看,甲骨文书写是从右到左、从上到下,这种方式与用竹简书写时“左手拿简,右手写字”的习惯密不可分,这种排列习惯在商周时期已经基本定型。这都说明商代流行的书写材料并非我们误认为的甲骨和青铜器,而是简牍。甲骨文和金文只是因为占卜、纪念大事等特殊需要而书写的文字。
“清华简”中还有大量关于商代的记载。“《史记·殷本纪》是关于商代历史的系统记述,但因司马迁当时掌握的史料有限,记述都比较简略。”刘国忠说,“清华简”大大充实了商代史料,比如《尹至》《尹诰》等篇记述了成汤在伊尹的辅佐下伐桀的过程和建立商朝后的治国之道,《傅说之命》三篇完整地展示了武丁梦得傅说并以之为相的历史,为我们了解商代制度和社会风貌提供了宝贵的一手资料。
“甲骨文的发现对中华文明来说是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怎么评价其高度都不为过。”刘国忠回忆,20世纪90年代,自己在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就读时,一接触到甲骨文便迷上了。当时有关甲骨文的书籍资料太少,他和同学常常早上6点就守在图书馆门口等候借阅,借到后如获至宝,要从头到尾把书抄一遍。他说,自己何其幸运,又全程参与了“清华简”的研究整理工作。研究越深入,他就越感叹生命有限,值得做的工作还有很多。刘国忠说:“值得欣慰的是,如今越来越多年轻人加入其中,研究条件也越来越好。甲骨文和‘清华简’都是珍贵的宝藏,我相信只要肯在这个领域沉下心、下功夫,就一定会取得很大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