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顶端新闻首席记者 张恒 实习生 袁艺格/文 记者 何玉帅/视频
一场农村秸秆焚烧的边界探索正在全国展开。
长期以来，出于环保因素考虑，全国各地对农村秸秆焚烧的态度多为“全域、全时段、全面禁烧”。但在官方和民间，空气污染与土壤健康问题的争议不断。
顶端新闻记者调查发现，湖南、四川、广西、吉林、云南等省(自治区)已经在探索“限时分区”焚烧政策。湖南省生态环境厅宣教处一负责人告诉顶端新闻记者，该省正在加快推进秸秆禁烧区及限烧区禁烧时段划定工作。
湖南省多个镇政府工作人员称，已经开启“限时分区”焚烧秸秆尝试。
湖南一地秸秆“限时分区”焚烧引热议，回应称全省正划定限烧区
近日，关于湖南省华容县全面放开秸秆焚烧的消息引发热议。但据顶端新闻记者核实，华容县秸秆焚烧并非全面放开，而是划分了焚烧的时间和区域。
华容县农业农村局9月20日公示的《关于禁止露天焚烧农作物秸秆区域、时段划定的通告(征求意见稿)》显示，该县将下属15个乡镇、区划分为全时禁烧区和限时禁烧区。
通告称，限烧区内，在确保人民生命财产安全、防止大气污染、保护广大人民群众身体健康的前提下，充分考虑气象条件、禁烧地点和方式，可开展有序焚烧。
华容县治河渡镇、北景港镇、东山镇等镇政府工作人员均向顶端新闻记者证实，已按照要求实行限时焚烧政策。
北景港镇政府一工作人员说，每天傍晚7点至第二天早上7点为全域禁烧时间，其他时间根据农业部门和气象部门的指导，由县里统一发布焚烧指令，分时间、分地点焚烧。“上周我们已经统一焚烧过一次，持续3个半小时，农户自己秸秆基本可以烧完”。
治河渡镇政府工作人员也告诉顶端新闻记者，目前秸秆焚烧要看空气质量有序焚烧，“时间安排听上面的，前几天是下午可烧3个小时”。
华容县相关部门回复顶端新闻记者称，该县秸秆由禁烧改为限烧的依据，系根据湖南省生态环境厅印发的《关于加快推进秸秆禁烧区及限烧区禁烧时段划定工作的通知》(湘环发【2024】68号)文件，该文件附有《湖南省秸秆禁烧区及限烧区禁烧时段划定 严控大气污染的指导意见(试行)》（以下简称《意见》），“我们严格按照《意见》精神开展了划定工作，并执行”。
对于禁烧改为限烧后对环境的影响，前述部门人士称，需要权威专家进行对比测评。
顶端新闻记者发现，除了华容县，湖南省邵东市、常德市、桑植县、桃江县、临湘市、慈利县等地也均发布通告，划分秸秆限烧区。
有通告称，在特定时间、气象、空气环境质量条件下，可在特点区域进行有计划、有序的秸秆露天焚烧活动。
联合国国际生态生命安全科学院院士、国际农业教育科学院院士、国际黑土研究院主席韩贵清接受顶端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秸秆禁烧是全国两会的热门话题，专家们认为，目前实行的秸秆禁烧政策是不科学的，实际上国内国外此前都没有禁烧过秸秆，连日本每年秋收后秸秆也进行焚烧。根据我们下乡调研，农民对禁烧秸秆的反对声音也很大。
韩贵清说，焚烧秸秆可以增加地温、熟化土壤，减少病虫草害的发生；焚烧的草炭灰还可以肥田，有利于农民科学种田。焚烧秸秆后，清洁了环境、肥了田、提高了土壤地温，又减少了病虫草害的发生，更重要就是有利于下一季的播种。如果秸秆留在耕地，下一季播种时，农作物种子可能会悬起来，不利于落地生根。
“此外，农村劳动力紧缺，年轻人在外工作，种地的农民年龄偏大。统一打包秸秆需要花费体力，还要花钱，加重农民负担。”韩贵清说。
多省探索限时焚烧区，允许在相应区域焚烧秸秆
湖南省生态环境厅9月24日下发的《关于加快推进秸秆禁烧区及限烧区禁烧时段划定工作的通知》（湘环发【2024】68号）显示，该文件的附件部分明确了划定范围、划定方法、技术保障等内容，并要求县人民政府按照意见加快划定工作。
顶端新闻记者梳理发现，近年来，湖南、四川、吉林、云南、广西等省(自治区)多地已经在探索“限时分区”焚烧政策。
例如，吉林省生态环境厅坚持秸秆全域禁烧政策不变，实施“小切口”改革，对秸秆离田后的残茬开展科学计划烧除，实现“空间分开、时间间隔”的科学残茬烧除。
云南省楚雄市规定，限烧区域乡镇可以根据本乡镇实际情况自行制定秸秆烧除方案，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进行小范围、分时段烧除，禁止大范围集中烧除。
四川省土溪镇在一份通知中称，全镇非禁烧区域焚烧秸秆需在春种秋收期间的08：00至16：00进行，焚烧时限为5 小时。农作物秸秆焚烧必须距离林区及林区周边100米以外，并远离木质房屋、加油站、养殖场、易燃易爆及人员密集场所，确保用火安全距离。
相对来说，引发热议的湖南省，数月前由省级部门部署秸秆限烧区探索工作。
据桃江县政府官网一份政策解读，2024年7月17日，湖南省生态环境厅也曾向相关部门发出《关于湖南省秸秆禁烧区及限烧区划定的指导意见(征求意见稿)》意见的函，对划定原则、划定范围、禁烧区、限烧区等方面提出了明确的要求。
顶端新闻记者致电湖南省生态环境厅宣教处，一位负责人称，该项工作正在推进中，但截至发稿未提供详细说明。
10月15日，湖南省农业农村厅资保处一工作人员告诉顶端新闻记者，目前湖南省人大正在就秸秆综合利用等相关事宜立法公开征求意见，相关政策将在一两个月后出台。目前，部分地市已可以划定禁烧区和限烧区进行秸秆有序焚烧。
专家：建议放开秸秆焚烧，不能以环保为由一刀切
实际上，秸秆焚烧政策的制定，关系到环保部门和农业部门。各地的秸秆禁烧文件中，也都提到依据系环保等部门文件。但焚烧秸秆对农业生产的影响、对空气污染的定量影响，很少有公开的定量分析。
韩贵清接受顶端新闻记者采访时说：“我认为最好放开科学焚烧，不能下一条禁令，一律禁烧。局部比如道路两旁可以限制焚烧时间，另外如果不焚烧，可以提供给企业综合利用，做成饲料或肥料。如果秸秆不综合利用，就应该尊重农民意愿。”
韩贵清认为，环保部门拿秸秆焚烧污染环境做文章是不科学的。空气污染是大气循环的结果，有的地方没有烧秸秆，也会出现雾霾，不能把空气问题推给农业。当然，秸秆焚烧的时间、区域要掌握好。建议环保部门、农业部门等结合老百姓的需求研究论证，如果说污染空气，要通过实际检测科学论证，并广泛征求意见，不要一刀切。
除了环保因素，秸秆禁烧带来的危害正在被越来越多地关注到。今年全国两会期间，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科学院院士曹晓风在农业界小组讨论会发言时提到，“秸秆还田在保护生态环境、防治大气污染等方面确实发挥了积极作用，但完全禁烧也导致一些农作物病虫害加重、农药使用量增加等问题，亟须引起重视。”
小组会上，曹晓风还透露了一组数据：“部分粮食产区病虫害日趋严重。东北寒地水稻秸秆还田后，病虫害呈加重发生趋势。通过广泛的走访和调研发现，秸秆还田措施在我国粮食作物生产中导致病虫害的发病率和病情指数分别上升了9.5%和12.2%。”
据浙江省政府网站2023年11月30日消息，浙江省农业农村厅答复省十四届人大一次会议刘慧琴、余震代表《关于水稻白叶枯病的发生情况和防控建议》称，近年，受秸秆禁烧、抗病品种弱化、气候复杂多变等多重因素影响，浙江省水稻白叶枯病发生趋重，发病面积逐年增加，2022年全省发病面积25.17万亩次。
10月15日，顶端新闻记者致电浙江省生态环境厅宣教中心，工作人员称，浙江省秸秆禁烧政策由多个部门联合研究发布，目前该省仍是秸秆全面禁烧状态。
“保证国家粮食安全应该每个人都有责任，从每一件小事做起，才能把饭碗牢牢端在自己手里。放开秸秆焚烧，既有利于科学种田，又有利于减轻农民负担，也是保障国家粮食安全的一部分。”韩贵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