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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中旬，长垣市官桥营村的麦田里，冬小麦已出苗，满眼青绿。麦田一角，搭起了一座戏台。
今天要唱的大戏是《秦香莲》，来演出的是一家名叫安阳市青年豫剧团的民营剧团。开演前一个小时，看戏者人手一个小马扎蜂拥戏台前，抢占好位置。开演时，戏台前已聚了200多人。“我和老伴骑车从20多公里外赶来，范胜男的戏有韵味，我们跟了好些场。”70岁的白大爷啃着烧饼说。
范胜男扮演的秦香莲粉墨登场了，唱念做打，充分展示了秦香莲的勤劳、凄婉、坚韧、勇敢，赢得观众阵阵掌声。
安阳女孩范胜男是个90后，自小爱唱戏，把浴巾毛巾用皮筋缠胳膊上当水袖，“不知玩烂了多少条”。10岁进戏校学戏，因为“个子不高、不够漂亮”，每次国营院团来戏校挑人时，她总是被剩下。范胜男写信给妈妈：“我会争气，将来一定让大家知道河南有个唱戏的妞叫范胜男。”她肯下苦功夫，练就了一身本领。
14岁，范胜男进入一家民营剧团，半年后就唱上了主演。她不满足，她想唱自己喜欢的戏，想把豫剧带到更远的地方。“我梦想着能否按自己的想法办个剧团。”2013年，21岁的范胜男创办了安阳市青年豫剧团，成为当时全省最年轻的民营剧团团长。父母为此拿出家中所有存款40余万元，还借贷了20余万元。
受访者供图
“建团到现在11个年头了，40位团员平均年龄30岁出头。团员一专多能，乐队成员也能上台演戏。现在我们的戏，基本提前一年就订满了。”范胜男语气里充满自豪。
范胜男的剧团行走在河南、山西、河北、安徽等地，一年中有10个月左右在基层演出，每年送戏进村600多场。
但剧团成立之初也曾起起伏伏，到第5年才“挣钱了”。2020年春天，剧团没有了演出，零收入，处于“半解散”状态。
范胜男一个人在抖音开直播唱戏，粉丝每月给她近万元打赏。她想：“这是不是也算一条出路？”就打电话把团员一个个劝回。试图带大家边唱戏边直播带货。
第一场直播带货，就给了她迎头一击。粉丝从2万多人一下掉到 181人，公屏上出现观众的质疑还有对演员的人身攻击，有演员被骂得“趴桌子上哭得抬不起头”。
只能下播，范胜男面色严峻地说：“不管明天剧团在不在，直播还能不能做，今天的大戏一定要唱完。因为戏一开场，就不能停，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十分钟后，再度开播，范胜男恳切地对粉丝说：“我们要先生存下来，才能给大家好好唱戏。”慢慢地，公屏上理解体谅的话语多起来了。这场直播之后，范胜男的剧团“人气噌地一下，起来了。”
此后，一旦条件允许，范胜男马上带剧团线下演出，同时也没有停止线上直播。舞台上锣鼓铿锵，好戏连台。舞台一侧架起五六台手机同步直播演出，直播间内观众的点赞好评，飞快刷新着屏幕。
范胜男的剧团有一批铁杆粉丝，最令她难忘的，是“半瓶醋”的故事。“在山西演出，70多岁的爷爷掏出用矿泉水瓶装的半瓶山西老陈醋，说‘孩子，你们太不容易。我家条件不好，这瓶醋多少是我的心意，送给你。感谢你们，村里好长时间没这么热闹了。’”
十多年来，范胜男和她的剧团一直在向下扎根、向上生长。向下扎根，“我想把戏一直在田间地头唱下去，戏曲只有扎根在老百姓中，才能唱得更响亮。”
向上生长，“不管多难，我都坚持做线上，让更多年轻人喜欢上戏曲，这是培养新一代观众，也是助力戏曲的未来。”
向下扎根向上生长，范胜男说：“两者缺一不可。”线下，和观众零距离的交流，热腾腾的即时反馈，她迷恋。线上，是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有可能看到自己的戏，她期待。
和范胜男的聊天中，人群逐渐散尽，充作戏场的麦田中，一阵风吹过，冬小麦迎风轻轻摇摆，它们，将在明年6月迎来收获。
范胜男说，戏台搭在麦田里，并不妨碍小麦生长，“‘冬天压麦泥，胜过一条被。’冬小麦踩一踩，年后会更旺长咧。”
经历过风雪冰霜，范胜男也在憧憬，她的剧团能够更“旺长”，收获更多观众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