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连城
西晋末年,政局动荡,中原士族自洛阳南迁,穿过铜驼街,三步一回首,通过宣阳门,踏上荆棘路,从此阅尽天涯离乡苦,不知归来为何期。据《洛阳伽蓝记》载:“宣阳门外四里至洛水上,作浮桥,所谓永桥也。”当年,南迁的河洛士族踏上洛水浮桥,伫足回望,故园渐远,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舀一壶原乡之水,解颠沛途中思乡之“渴”。
中原士人回望的,不仅是一座城,更是华夏文明的根系所在。“昔三代之居,皆在河洛之间”,洛阳,城垣相叠,文化厚积,辐射四海。临黄河而知中国,临河洛而知华夏。文明从这里开启,中国在这里得名。如今,漫步在汉魏故城的夯土路基上,仿佛仍有“衣冠南渡”的足音。梦里曾迷神都月,醒时犹恋故园风。当中原士族束书携卷,青衿之士执简南行,老幼相携叩别故都时,河洛文化的星火,也随着先民的脚步,播撒到更远的地方。
河洛之水,奔涌千年,孕育华夏文明根脉;客家之土,厚重深沉,承继中原文化之魂。客家土楼的圆形天井,映着洛阳城“天圆地方”的格局;醇厚的客家米酒中,亦有一丝杜康遗风的甘洌;客家话里“食昼”“天光”的发音,与洛阳古音如出一辙……千百年来,他们跨越群山,远渡重洋,却始终自称是客,只有河洛故土才是依依北望的乡。
游子思念原乡,原乡也在呼唤游子。2024年10月,世界客属第33届恳亲大会在洛阳举行。火炬传递照亮回家之路,城市钥匙打开回家之门,应天门迎客入城……那一刻,街头怒放的牡丹,恰如先民赏过的故园景色;白马寺的梵音,似与客家祠堂的钟声共鸣。河洛是根,印入基因;河洛是源,融入血脉。当海内外客家人手持族谱,肃立在汉魏故城前时,一声动情的“我是河洛郎”,便足以消弭所有陌生。
洛水汤汤,载神都旧事入梦;客心灼灼,引河洛游子还乡。千百年前,客家先民从这里出发,披着河洛月光,走向南方烟雨;如今,他们的后人又带着乡愁,回到故土的怀抱——乙烯产业链、低空经济、保税贸易……越来越多客家企业回乡兴业、反哺故土,河洛文化研讨会、客家青年发展大会、客家文化学术交流活动……越来越多客家人来洛阳寻根谒祖、重聚共荣。
天下客家,根在河洛。因何为客,何处是家?答案,在史书里,在族谱里,在清脆的童谣中,在口耳相传的记忆里——梦里亦知身是客,此身原是河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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