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灵凤:樊粹庭先生带我拜了陈素真老师

2018年12月22日08:31

来源:大河报

关灵凤演出照(资料照片)

  关灵凤,1932年生,豫剧表演艺术家,师从豫剧大师陈素真。

  口述人:关灵凤

  采访整理:大河报·大河客户端记者张丛博

  13岁磕头拜师

  我叫关灵凤,今年87岁,原籍是河北南宫县人,现在生活在开封。我出生在河北石家庄,大姐叫关大凤,我是老二,叫二凤,还有两个弟弟,俺父亲干木工活养活全家人。

  抗日战争开始后,全家人逃难到西安,俺跟俺弟弟拾煤核,看见有个狮吼剧团的毛先生,打了个小旗,上头写着“狮吼儿童剧团招生”。他问俺们:“饿不饿?”“咋不饿,俺都没吃饭呢。”“学戏不学?”“学戏管饭不管?”“咦,管饭,还叫吃肉呢!”毛先生就跟着俺回家了,跟俺爸说叫学戏。当时俺爸不同意。我说:“不中,我得学,你不让我学,我就跳井!”我说着就爬上去跳井,毛先生拉着我,对俺爸说:“孩子想学就让她学吧,孩子学戏之后能挣钱,那不就养活家了。”就这,我跟着毛老师上狮吼剧团去了。

  俺是1942年去学的戏,那时我10岁,到我13岁那一年,1945年,樊粹庭先生重点培养我,把我介绍给陈素真老师。那时候在郑州,樊先生在街上碰见她,叫她有时间了到剧团教教孩子们。第二天俺们一块儿到陈老师那儿去了。樊先生对我说:“二凤,这以后是老师了,给老师磕头。”他摁着我的头,叫我磕了仨头。陈老师给我拉起来了,她说:“孩子,我可要求严哪,你怕苦不怕?”我说不怕!

  老师给起名关灵凤

  跟老师学的第一出戏,就是《三上轿》。从此以后,每天早起练练功、喊喊嗓,上午陈老师教我戏,一天教我四句戏,下午教我表演,一直跟着有8个月,学了不少戏,《三上轿》《柳绿云》《麻风女》《三拂袖》等。

  1951年,陈老师在开封办了个豫光剧团,她带着一个打鼓的、一个拉弦的,去西安找我了,我开始跟着陈老师了。陈老师为了培养我,教我《穆桂英挂帅》,她给我念词儿,叫我抄。老师念着,我就把词抄下来,抄完以后,她教我唱腔。后来,也跟陈老师同台演戏,演《玉虎坠》。有一天,人家包场来看陈老师的《三上轿》,陈老师嗓子哑了,不能演,叫我演,我说不中,我害怕,陈老师一定要让我唱。演出时,陈老师一直在下面看,演完以后陈老师可高兴,说:“孩子,今个儿演得不错。”

  我学成的时候,陈老师和樊先生研究着说:“不能光叫二凤啊,得起个大名。”陈老师说:“你说这孩子笨,这孩子并不笨,可灵。”他俩一研究,就给我起名叫关灵凤了。

  患上眼疾

  1952年,有个经理上西安招演员,刚好那一天我演的是《秦雪梅吊孝》,他上饭馆的时候说:“关灵风唱得真好,我想叫她上开封。”后来,我就去了开封市和平豫剧团。

  来开封演出以后,当时有一个同学,也是狮吼剧团的,她是学刀马旦的,怕我压住她。我有一天演出可受欢迎,正唱呢,底下拍倒好了,我想我没有唱错,底下咋回事儿。当时就停演了,在场的文化局领导说:“今天关灵凤到这儿演出,唱得不错,她没有啥错,但是有人捣乱,要把那捣乱的开除。”当时这个同学也去看戏了。剧场里一个人看见了,说她一站起来,手一扬,底下就开始拍倒好了,她在底下指挥着。我说:“我不相信,不会,俺俩可好,你挑拨是非。”后来,有拍倒好的俩小孩说我那同学给他们说:“把关灵凤撵出开封,请你们吃饭。”但我还是不相信。

  后来,一个朋友上家里去看我,说:“二凤,昨天这个事,是她做得不对。你人那么好,那么老实,不应该欺负你。”这一说,我相信了。这一相信,我就开始腿疼。我化着妆,俺四弟就给我捶着腿,实在是不能再演了。后来又传到胃上,我都不能吃饭。又传到头上,头疼得没法。晚上,俺妈给我按按,我才能睡会儿。俺妈说我当时七天七夜水都不能喝,喝水都晕。

  刚好这一天,我们剧团的人来俺家看我。那时候我在剧团后院住着,我说:“妈,大家来看我,我搁这儿躺着不像话,给我扶起来吧。”俺妈就给我垫着被子,我刚坐那儿就晕了,啥都不知道了,他们急得赶紧把我弄到医院抢救。第二天,我一醒来,墙上的字看不清了。我妈竖着两只手到我跟前,我瞅得见,但五官瞅不清。俺妈喊了李大夫来,又叫孙大夫来。孙大夫把窗帘拉住,给我看看眼底,他一看,说我这是视网膜神经萎缩,不好办。后来,我身上不疼了,但眼睛还不中。

  还能演戏

  我想着住院一直用剧团的钱,剧团也没啥钱,就出院吧。有一天,在家正躺着,剧团一个电工叫张榆林(音),俺都叫他榆林哥,他问:“灯看着了吗?”我说我看着了。他给拉灭,问我:“还有灯没?”我说没有了,给拉灭了。他说:“好!走走走,二凤。”他搀着我到剧团,说:“你看这是舞台的上场门、下场门,我一个门给你安个灯。你要下场了,你冲着这个灯走,你演出,往前走三四步就好了。冲着灯走,你还能演出!”他就跟剧场说,明天关灵凤还演出。后来这一天演出,坐票、站票都满了,门口还可多人。大家都说:“关灵凤眼看不见了,还能演出?哟,这稀罕事儿!”观众都来看稀罕了。那一场,我演的《雷峰塔》,一唱,底下就拍手,满堂好。

  一演戏,我就高兴了,剧团的人也可高兴。我有个从小一块儿练的同学,俺俩把《白蛇传》一块好好练了练。从此以后,文戏、武戏,我都演。有一次,我俩演《白蛇传》,一甩刀,砍歪了,砍到他头上,把他头砍流血了。我问他是不是砍着他了,他说没有,后来听说血流了不少,还怕我难受,不跟我说,我知道以后就哭了。后来我就天天练,《白蛇传》《穆桂英下山》都是武戏,我都演,也没出过啥问题。

  有一次,演《朝阳沟》,我演拴保娘。他们在黑柜子上粘个白胶布,让我能看得见,我拉白胶布就能开开柜子了。谁知道那一天来个新人,他不知道,把这白布往里边一扔,我看不到了,摸了半天没摸着,底下观众乱笑,观众也都知道我看不见。还有一次在省里,演《窦娥冤》,我化好妆以后,老伴领着我认哪儿是前台、哪儿是后台、走几步走到中间。那天,一团、三团的都去看我了,我光和他们说话,没顾上认台,一下场,我找不着门了。他们说往这边拐、往这边走,当时我也迷了,头都晕了,他们赶紧一拉我,把我拉过去了。一共就出了这两次错。

  自己设计唱腔

  陈派艺术有很多老师的创新,陈老师教我说:“灵凤,唱腔上你不要依靠作曲。作曲有时候是盲目地作曲,不根据你的人物性格和嗓音,你要自己会设计唱腔。”我在唱腔上确实是下功夫了,后来嗓子越唱越好,都没哑过。专家说因为我这发音方法对,嗓子不容易哑。

  我后来还自己设计唱腔,请乐队来听听,哪里不对,问问他们的建议。陈老师来了,我叫她听,老师可高兴。陈老师说我这孩子能唱,给我写了个全戏。1981年开始在大众剧院演出,连演47场,场场爆满。

  把陈派艺术传下去

  最近,我和我儿子在开封市市委宣传部、市文化局领导的支持下,办了关灵凤豫剧院。成团以后,我的眼看不见,耳朵也聋了,这个团就叫我儿子当团长,具体来负责,有啥事他都会和我商量。俺先义演,义演了好几场,受到大家的欢迎。

  我教徒弟的时候,手眼身法步都得讲。俺的学生说,我的耳朵背,但哪儿有个地方唱不得对,我听得可清楚。我眼看不见,但腿好使,就给他们比动作,小台步咋走、青衣咋走、花旦咋走,我给他们示范。我身体好,还耍剑,给他们打武戏。从动作到水袖,我都要求他们练。在唱腔上,我对他们要求严。当个演员不容易啊,唱、念、做、打,都得会。唱是第一位的,尤其在陈派唱腔上,要有韵味,不要大喊大叫。人家来看戏,不是来受刺激的,是一种艺术享受啊,唱戏一定要注意吐字。

  我今年87岁,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要把我过去学的戏、老师教的、祥符调、陈派艺术一代一代传下去,传给子子孙孙,传给我的徒弟们,传给喜欢陈派艺术、祥符调的人们。


编辑:谭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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